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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心得筆記

[讀書筆記]阿富汗文件

其實不能算是心得,而是將一些看過的片斷紀錄在這邊

這本書大部份都很精彩,值得看原文,這邊我只標出我覺得精彩中的精彩部份,其實整本書都很值得放上來,跟本就是一部如何搞砸戰爭手冊,文章內的很多問題現在在俄烏戰爭還看得到,而且也不必期待會有改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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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我們尚未為阿富汗事件成立如九一一事件一般的調查委員會。因政府未能讓美國土地免於 這次史上最嚴重的恐怖攻擊,該調查委員會便要求政府對自己的無能負責。雖然參議員積極地質疑越戰,國會卻沒有比照傅爾布萊特聽證會(Fulbright Hearings)的方式對阿富汗事件多作說明。兩黨有 太多人必須為大量錯誤負起責任,因此很少有政治領袖願意究責或接受批判。

二〇一六年夏天,我收到一則消息,有個鮮為人知的聯邦機構「阿富汗重建特別督察長辦公室」 (Office of the Special Inspector General for Afghanistan Reconstruction,簡稱SIGAR)採訪了數百名參戰人士,其 中有許多受訪者都趁此機會宣洩出長期壓抑的挫敗感。辦公室的採訪是為了一項名為「記取教訓」 (Lessons Learned)的計畫,旨在檢討失敗的阿富汗政策,讓美國未來不會重蹈覆轍。

同年九月,辦公室開始發表一系列的「記取教訓」報告,凸顯出阿富汗的問題。但這些報告卻被 政府的矯飾逼得透不過氣,刪去了我在採訪中聽聞的嚴厲批判和指責。

調查記者的畢生志業,正是找出政府隱藏的真相,將之公諸於世。所以我依據《資訊自由法》 (Freedom of Information Act)向阿富汗重建特別督察長辦公室提出請求,取得「記取教訓」的訪談逐字 稿、筆記和錄音檔案。我認為公眾有權瞭解政府內部對戰爭的評判,也就是不加掩飾的真相。

辦公室卻屢屢推辭。戰爭耗費了巨額的納稅人資金,堂堂由國會設立的機構為的就是擔起這份責 任,他們卻僅給出如此虛偽的回應。《郵報》不得不提起兩次聯邦訴訟,強制辦公室釋出「記取教訓」 的文件紀錄。歷時三年的官司後,辦公室終於公開了兩千多頁過去未發表的採訪紀錄,四百二十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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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年十月十一日,在白宮東廳舉行的黃金時段記者會上,有記者對小布希犀利地提問: 「你能避免美國在阿富汗陷入類似越南的泥沼嗎?」

小布希早已備好了答案:「我們在越南得到了很寶貴的教訓。」他說道:「也許我學到最重要的 一課,就是不能以正規部隊來應付游擊戰。所以我才向美國人民解釋,這次戰爭和以往的類型不同。」 「人們常問我:『戰爭會持續多久?』」他補充道。「這場戰役會持續到讓蓋達組織得到制裁為 止。也許是明天,也許是從現在起一個月後,也可能會花上一或兩年,但我們一定會獲勝。」

數年後,政府祕密採訪了許多在戰爭中扮演要角的美國官員,受訪者對衝突早期的決策多有嚴厲 批判。他們說戰爭的目標很快就背離初衷,與九一一幾乎無關。他們也承認,連華盛頓的政要都毫無 頭緒,無法理出要在這個大多數美國官員都不了解的國家獲得什麼成果

「要我寫本書的話,〔主旨〕就會是:『美國連原因都搞不清楚就開戰了』,」一位不具名的國務 院前資深官員在「記取教訓」訪談中說道。「我們在九一一發生後反射性地出手,卻不知道目的是什 麼。我真想寫本書,談談開戰前該如何好好規劃和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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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潤石也說美國只是糊裡糊塗地畫大餅,從未規劃出實際的撤退策略。包潤石曾於戰爭初時擔任 國務院首席發言人,後成為負責南亞事務的資深外交官。

「若要舉出使命偏離的例子,那就非阿富汗莫屬,」他在「記取教訓」採訪中說道。「我們一開 始說要擺脫蓋達組織,讓他們無法再構成威脅,接著說要終結塔利班,〔後來又說〕要擺脫與塔利班 合作的所有勢力。」

除此之外,包潤石還說美國設定了一個「不可能達成」的目標:在阿富汗建立穩定的美式政府, 要具備民主選舉制度、權責完善的最高法院、反貪腐機構、婦女事務部門,以及新建數千所公立學 校,還要搭配現代化課綱。「你想按照華盛頓特區模式打造相同的政府系統,」他補充。「而且還是 在一個作風截然不同的國家。」

布希政府在二〇〇一年十月轟炸阿富汗後不久,幾乎未經公眾討論,就改變了目標。軍方則是在 幕後草草制定戰爭策略。

曾任特種部隊規劃員的海軍少校菲立普·卡普斯塔(Philip Kapusta)表示,五角大廈最初於二〇〇 一年秋天下達的指令就缺乏具體細節。舉例來說,大家都不清楚華盛頓高層是打算懲戒塔利班政權, 還是要令他們垮台。他說,負責作戰的軍事總部——美國中央司令部有許多官員都認為計畫不可行, 以為這只是為了要爭取時間來制定更精細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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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誰是麥克尼爾上將?』」倫斯斐回憶當時的情形。「我說他是負責阿富汗的上將。總統卻說:『嗯,我不必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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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軍在阿富汗其實難以辨別誰才是壞蛋。塔利班和蓋達組織的 固定班底在行動時總是成群結隊,身穿與當地平民相同的頭飾和寬鬆褲子,完全融入人群之中。就算 有人身上帶著AK-47步槍,也不能理所當然把他們當作戰士。自一九七九年蘇聯入侵以來,槍支大量 湧入阿富汗,因此人民為了自保也會儲藏槍支

概括而言,美國連要作戰的對象都搞不清楚便貿然開戰,就此犯下永遠無法彌補的錯誤。

雖然賓拉登和蓋達組織於一九九六年就向美國宣戰,一九九八年轟炸兩座在東非的美國大使館, 更於二〇〇〇年在葉門幾乎擊沉美國海軍驅逐艦柯爾號(USS Cole),然而美國國安機構卻鮮少關注恐怖份子的組織活動,也未能預見美國本土將遭受的威脅

「事實上,九一一攻擊事件發生時,我們對蓋達組織連個屁都不懂。」羅伯特·蓋茨(Robert Gates)如此表示。蓋茨在一九九〇年代早期曾任中情局局長,之後接任倫斯斐成為國防部長。他在維 吉尼亞大學口述歷史訪談中說道:「如果我們早準備好充足的資料庫、確實掌握蓋達組織的目的、了 解他們有何能耐,也許就能避免後續的許多行動。但事實就是這樣,我們受到了攻擊,卻對這群人一 無所知。」1

小布希政府還犯了一個基本錯誤,也就是將蓋達組織和塔利班混為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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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達組織主要由阿拉伯人組成,而非阿富汗人,他們的活動範圍遍及全球;賓拉登終其一生,都 在密謀推翻沙烏地王室及其他與美國結盟的中東獨裁者。蓋達組織的這位領導人之所以會住在阿富 汗,只是因為他被逐出原本在蘇丹的藏身處。

另一方面,塔利班的據點卻僅限於特定地區。大多數追隨者都屬阿富汗南部及東部的普什圖族, 為爭奪國家的掌控權,普什圖族人多年來都與其他族群和政治掮客交戰不斷。塔利班雖會庇護賓拉登,與蓋達組織結成關係緊密的聯盟,但阿富汗人並未參與九一一劫機行動,也未有證據表明他們事 前就知曉此次攻擊事件

小布希政府會鎖定塔利班為目標,原因在於九一一事件發生後,塔利班領袖穆拉·穆罕默德·歐 瑪(Mullah Mohammad Omar)拒絕交出賓拉登。然而事實上,美軍並未區分塔利班和蓋達組織,只是 一概視這些人為壞蛋。

至二〇〇二年,阿富汗境内的蓋達組織追隨者已寥寥無幾。數百人遭到殺害或逮捕,其餘則逃亡 至巴基斯坦、伊朗及其他國家。

美國和其盟軍則留下來打擊塔利班和區域中的其他激進份子,像是烏茲別克、巴基斯坦、車臣。 也就是說,在接下來二十年間,阿富汗戰爭的對象根本與九一一事件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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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佛瑞·埃格斯(Jeffrey Eggers)是位曾於阿富汗服役的海豹部隊隊員,而且在小布希和歐巴馬任內為國安會的一員。他表示,九一一事件發生之後,全世界大多認為美國有正當理由對阿富汗發起軍事行動。但後來蓋達組織在阿富汗漸漸銷聲匿跡,美國官員卻未能退一步重新評估他們作戰的對象或事行動。但後來蓋達組織在阿富汗漸漸銷聲匿跡,美國官員卻未能退一步重新評估他們作戰的對象或目的

戰爭會拖延這麼久,其中一個原因在於美國從未真正了解敵人作戰的動機戰爭剛開始時,幾乎沒有美國官員對阿富汗社會有任何基本認識,喀布爾的美國大使館於一九八九年關閉後,他們也幾乎不曾造訪這個國家。對一無所知的外國人而言,阿富汗的歷史、複雜的族群關係,以及種族和宗教造成的隱憂都使人困惑不已。這時把整個國家分為兩個陣營:好人和壞蛋,倒是輕鬆多了

只要有誰願意協助美國打擊蓋達組織和塔利班,就能算是好人,不必有任何道德考量。中情局晃 著大把鈔票作為誘餌,招募戰犯、毒販、走私人士和前共產黨員。雖然這些人能夠派上用場,他們卻常常覺得美國人很容易操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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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翠克說,阿富汗人了解到,如果他們想在權力鬥爭、土地掠奪或商業糾紛中消滅對手,只要告 訴美國人他們的敵人是塔利班就行了。

「我們所謂的塔利班活動,其實大多與部族有關,可能是彼此競爭或世仇,」他表示:「我請部 落耆老一次次向我解釋,那些蓄著白色長鬍子的老人坐下一聊就是一兩小時。他們常覺得這些事很好笑,總說你們美國兵是不會懂的,但你知道嗎?他們認為,塔利班的行為其實緣起於特定家族一百多年前的仇恨。

梅翠克尤其不屑那些湧入阿富汗設法融入的中情局特工。「一堆人根本不會說當地語言,他們留 著鬍鬚、穿著好笑的衣服四處閒晃,就自以為懂得現在是什麼情況了。我覺得這些人全部都只是業餘 的,應該說百分之九十九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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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軍在戰場上也往往無法辨別敵友。在陸軍口述歷史訪談中,他們說整場衝突持續已久的問題, 正在於如何定義和辨識敵人

曾於坎達哈服役的海軍軍官小湯瑪斯·柯林頓(Thomas Clinton Jr) 少校猜想,他每星期都會和十幾個阿富汗人說話,搞不好連對方其實是塔利班戰士都不知道。

「你隨時都可能身處西部荒野之中,」他說:「大家會說塔利班正在向我們開火。可是,你他媽怎麼知道是塔利班?鬼才知道,說不定只是一些被惹惱的當地人。」

艾瑞克·歐爾森(Eric Olson) 少將曾被調配到阿富汗南部,擔任第二十五步兵師的指揮官。他表示,部隊遭逢的許多敵軍其實都只是小鎮村莊的「鄉巴佬」而已。「我不確定他們是不是塔利班,」他說。「我想,這些人不過終其一生都在反抗中央政府,保衛自己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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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試圖帶風向,讓 民眾懷疑蓋達組織領袖在二○○一年十二月未必曾出現在托拉波拉,儘管這與特種作戰司令部 (Special Operations Command)、中情局,以及參議院外交委員會(Senate Foreign Relations Committee) 後來 得出的結論相悖

幾年後,法蘭克斯在口述歷史訪談中,仍對賓拉登曾在托拉波拉的證據不屑一顧。

他如此說道:「那天第一次有人告訴我『法蘭克斯,托拉波拉就是決勝關鍵了。那人就在托拉波 拉』。基本上在同一天,我就收到另一份情報,稱昨天在坎達哈西北部的某個休閒湖區目擊賓拉登, 也證實賓拉登曾出現在在巴基斯坦無人駐守的西部地區。」

經過托拉波拉一役,美國又花了十年才找到賓拉登的位置。至那時,駐阿富汗的美軍已攀升到十萬人,是二〇〇一年十二月的四十倍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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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深美國外交官詹姆斯在「記取教訓」訪談中承認,華盛頓高層沒能認知到這項錯誤多麼嚴重。杜賓斯說:「後來幾個月,有些塔利班領袖和重要人物不是主動投降,就是表示願意投降,據說連塔利班領袖歐瑪本人都包 含在內,我們錯失了良機。」他繼續補充說,自己也是那些誤以為塔利班「已名譽掃地,不太可能捲 土重來」的人之一。

在「記取教訓」訪談中,哈里札德表示,如果美國在二〇〇一年十二月願意與塔利班談判,那麼這場歷時最久的戰爭,可能早已成為美國史上最短的戰爭之一。他說:「也許是我們不夠敏銳、不夠明智,沒能儘早接觸塔利班,我們以為塔利班輸了戰爭,必須將他們繩之以法,卻沒想到可以接納他們或與之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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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可與臨時總統卡賽開了多次會議,以便了解當地情況,他意識到比起修復戰爭多年帶來的物 質破壞,阿富汗還面臨更巨大的挑戰。「這位臨時政權的領袖,沒有實權也沒有合作資源,沒有軍隊、沒有警察、沒有公務員制度、沒有正常運作的社會。」

美國入侵阿富汗後,小布希總統告訴美國人民,他們不會承擔「國家建構」的負擔和費用,不會 身陷其中。隨後兩位繼任總統也重申了這項承諾,結果卻證明,這個承諾是戰爭最大的謊言之一

在飽受戰火蹂躪的阿富汗,美國的確是打算要建構國家,而且規模巨大。在二〇〇一到二〇二〇 年間,華盛頓在阿富汗花費的國家建構金額之多是前所未有,政府撥出一千四百三十億的款項,用 於重建、援助計畫,以及建立阿富汗安全部隊。經過通貨膨脹調整後,這比美國在二戰後依「馬歇爾 計畫」在西歐投注的資金還多。

與馬歇爾計畫不同的是,阿富汗的國家建構計畫一開始就偏離了初衷,隨著戰爭持續更迅速失 控。美國未能帶來穩定與和平,反而無意間養出貪腐、無能的阿富汗政府,更須仰賴美國的軍事力量 來生存。即便是作最好的打算,美國官員仍預計阿富汗每年都會需要數十億美元的援助,幾十年不停

在美國金援的二十年間,這場打算將阿富汗改造為現代國家的運動注定不會成功,在資金挹注方 面也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極端。起初,在阿富汗人最需要援助的時候,小布希政府雖欲推動阿富汗從 零開始建立民主制度及國家機構,卻堅持採取吝嗇的措施。後來,歐巴馬政府則是過度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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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部的阿薩達巴德(Asadabad)到西部的赫拉特,到卡拉特 (Kalat)及南部的坎達哈和史賓波 達克(Spin Boldak),以及北部的馬薩里沙利夫,人們對統治全國的中央政府全無概念。」他補充說。 「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曾被派往喀布爾北約總部的陸軍中校陶德·葛吉斯伯格(Todd Guggisberg)表示,他不確定阿富汗 人是否會接受現代化的中央集權政府。「他們長期以來一直忠於自己的家庭和部落,所以恰赫恰蘭 (Chaghcharan)人根本不在乎卡賽總統是誰,也不在乎喀布爾是由他掌管,」他說。33 「讓我想起巨蟒劇團(Monty Python)的一部電影,國王路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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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五角大廈對阿富汗軍隊的期望極低,因此試圖壓低訓練部隊的成本。阿富汗臨時政府提出每年四億六千六百萬美元的預算,用於訓練二十萬名士兵及供應裝備。倫斯斐則在二〇〇二年一月對此寫下一片雪花,認為這種要求「相當瘋狂」。三個月後,國務院承諾美國會負擔阿富汗軍隊兩成的開銷,倫斯斐得知此事,便氣沖沖地寫下一份給國務卿鮑爾的備忘錄。他認為其他盟國才應該買單

「美國花了數十億美元解放阿富汗,保障該國安全無虞。我們每天都在花大錢,」倫斯斐寫道。 「美國根本一毛錢都不該出,我們做的早就比誰都多了。」

接下來二十年,華盛頓資助阿富汗政府的維安費用將翻倍成長,總數超過八百五十億美元,是這 次國家建構「盛會」中最大的一筆開銷。

哈里札德曾先任職白宮,後於二〇〇三至二〇〇五年擔任美國駐喀布爾大使。他表示阿富汗政府 將最初的要求下修,改為讓華盛頓負擔十萬至十二萬武裝人員的開銷。但他在「記取教訓」訪談中表 示,倫斯斐要求進一步縮減,並「扣留」訓練計畫,直到阿富汗同意將安全部隊的人數限制在五萬人 內為止。

多年來,隨著塔利班日益壯大,美國和阿富汗不得不一次次提高上限,避免輸掉戰爭。最後,美 國出資訓練三十五萬兩千名阿富汗安全部隊人員,其中約有二十二萬七千人加入軍隊,十二萬五千人屬於國家警察。「我們在二〇〇二、二〇〇三年為這個數字爭吵不斷,」哈里札德說道,指的就是倫斯斐設下的五萬人上限。「結果看看現在,誰管我們

普拉瑪在陸軍口述歷史訪談中提到:「當然,我回來時帶了一份報告,說這些人槍法奇差無比, 倒也不是讓人很意外。」當時有八百名新兵參與基礎訓練,卻只有八十人通過槍法考試——然而全部的人都獲准畢業。「大家都只是做做樣子而已。」普拉瑪表示

五角大廈起初為阿富汗軍隊配備俄羅斯製的AK-47,這種步槍構造簡單又容易上手,基本上堅不可摧。許多阿富汗人對這種武器都很熟悉,但他們都不懂用心瞄準,這些人開槍的方式常被美國軍事 顧問譏為「亂掃與祈禱」 ( spray and pray )。流動火炮教官格爾德·施洛德(Gerd Schroeder) 少校曾於二 ○○五年被派駐到阿富汗,他表示阿富汗士兵在作戰時常常會浪費彈藥,一個敵人都打不中,讓美軍 不得不前來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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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些心理戰士並沒有放棄用足球作宣傳,反而是再次投入。他們設計出另一款足球,上面印有多個國家的旗幟,像是寫有可蘭經信仰宣言的沙烏地阿拉伯國旗心理戰隊預計新品項會大受歡迎因此廣發足球,甚至還從直升機上扔下。結果卻惹得阿富汗人公開抗議,因為他們覺得在球上印聖言 是種褻瀆的行為

阿富汗議員米爾韋斯·雅希尼(Mirwais Yasini)對BBC表示:「在任何穆斯林國家,把可蘭經放 用腳踢的東西上就是一種侮辱。」這次事件迫使美國軍方公開道歉。

部隊在離開美國之前,理應先稍微學習阿富汗語言,了解習俗和文化有哪些禁忌。但許多軍事據點的軍官都表示這類訓練毫無價值,不然就是專為前往伊拉克的大批軍隊設計,因為他們將所有遙遠 穆斯林國度的人民一概而論,誤以為他們全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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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接觸過的阿富汗人而言,有九成到九成五都覺得我們是外星人,」曾在坎達哈服役的陸軍軍官柯林特·考克斯少校(ClintCox)說道。「他們以為我們戴著太陽眼鏡就能看穿牆壁。」

曾兩次隨第八十二空降師派駐阿富汗的凱勒·杜爾金(Keller Durkin) 少校表示,要讓阿富汗人留 下良好的第一印象很不容易。「有件事我深信不已,看看美軍全副武裝的樣子,看來根本就像《星際大戰》裡面的帝國風暴兵。這大概不是能赢得人心的最好形象。」他在陸軍口述歷史訪談中說道。

非裔美國士兵艾爾文·狄里(Alvin Tilley) 少校回憶起自己行經村莊的情形,當地村民過去從未見過黑皮膚的人。「孩子們看著我,一副『天哪,那是什麼?』的樣子。 23 我見他們揉著臉,就問口譯 員孩子們怎麼了,他說『哦,他們以為你的皮膚顏色脫落了』。」

狄里原是居住在美國都市,他說看到這麼多沒電沒水的原始泥巴小屋,也同樣讓他大吃一驚 「感覺摩西隨時都會從街上冒出來,」他說。「這更是一種文化衝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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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遭受恐怖攻擊後,華盛頓當局脅迫巴基斯坦的軍事領導人佩維茲·穆沙拉夫 (Pervez Musharraf)將軍與塔利班斷絕關係。表面上看來,穆沙拉夫也迅速改變立場,成為了小布希政府的重 要盟友。

他准許美軍使用巴基斯坦的海港、陸路和領空前往阿富汗。在他的指導下,三軍情報局與中情局密切合作,在巴基斯坦逮住了幾名蓋達組織領袖,包括密謀九一一的拉姆吉·比納爾什布(Ramz Binalshibh)及哈里德·謝赫·穆罕默德(Khalid Sheikh Mohammed)。為了換取美國的賞金,巴基斯坦還 拘留移交了數百名塔利班嫌疑成員。儘管許多人被捕的原因仍有待商榷,美國卻仍將他們集體運送到 古巴關達那摩灣(Guantanamo Bay)的美國海軍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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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泰瑞還是覺得敵人難以捉摸。有一天,他和阿富汗陸軍將領面對面長談,希望能得到 一點啟發。「我請他跟我談談塔利班的事。」 33泰瑞回憶:「他看著我,然後口譯員對我說『你是說「就是那個塔利班,跟我說一下吧。」泰瑞又問一次。

阿富汗將領說:「有三種塔利班,你想聽誰的?」

「三個都告訴我吧。」泰瑞回答:「告訴我他們是什麼樣子。」

阿富汗將領跟他解釋,其中一種塔利班是「激進的恐怖份子」,另一群是「只為了自己的利益」,

其他的則是「又窮又無知,只是受到另外兩群人影響和煽動。」

「如果你想做有意義的事,就要讓貧窮無知的那一群塔利班,與另外兩群人切割。」阿富汗將領告訴他:「這樣一來阿富汗就會穩定繁榮。」

這是非常簡化的解釋,但泰瑞覺得這是他聽過最合理的說法了,「他是很有見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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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對自己的盟友失望透頂。每一個北約會員國,都為自己的部隊設定各式各樣的限制,以作為 加入阿富汗戰爭盟軍的條件,其中一些規定近乎荒謬。

德國不允許士兵參加作戰任務、夜間巡邏,或離開大致還算安定的阿富汗北部,卻准許士兵暢飲 酒精飲料。二〇〇七年,德國政府送了二十六萬加侖的自釀啤酒,還有一萬八千加侖的紅酒到戰 區,給三千五百名士兵享用。

相較之下,出力作戰的大多是美軍,可是他們幾乎喝不到酒。美軍主要是受到一般命令第一號 (General Order Number 1)的限制,這道命令禁止士兵在美軍基地飲酒,以免觸犯阿富汗穆斯林滴酒不 沾的戒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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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從河舞行動一開始,美國和阿富汗官員就對外宣布這場行動空前成功。甫上任的海曼德省長穆罕默德·達奧德(Mohammed Daud) 保證,兩個月內「這個省將不會再有鴉片」。2 第十山地師指揮官 班傑明·弗瑞克利少將,說河舞行動「非常鼓舞人心」,而且是「非常好的預兆」。

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河舞行動都適得其反。不論是在外交電報或陸軍口述歷史訪談,美國官員 都說這場行動是規劃不周密的災難,打從一開始就舉步維艱。在行動期間擔任阿富汗軍隊顧問的肯塔 基州國民兵軍官麥可‧史勒雪中校直言:「他們說行動很成功,我覺得根本就是胡扯。」 他還補充 說整場行動「一點用都沒有」。

曳引機卡在溝渠裡,在田野間動彈不得,推土機和軍用車則是頻頻故障。用棍棒打倒罌粟花非常 沒有效率,負責人很快就放棄這種毫無建樹的做法。四月二十四日,河舞行動又遭遇另一個打擊。國務院租用了一架飛機,上面載著的十六個人大多是美國緝毒局的官員,沒想到飛機卻失事,砸毀海曼一整排的泥磚房屋,當時地面上還有兩名阿富汗少女罹難,北約官員宣布,只有兩名烏克蘭飛行員不幸身亡

更糟的是,隨著生長季節開始,粉白相間的罌粟花綻放,形成壯麗的花海,而剷除大隊中的阿富 汗人卻一個個開溜。

根據美國外交電報表示,大部分的阿富汗人發現,比起幫政府剷除植物,幫農民收割罌粟花可以賺更多錢,因此紛紛「拋下自己的工作」。7農民提供的薪水比政府給的高出五倍,而且可以領現金或換成毒品。河舞行動來到尾聲時,剷除罌粟花的隊伍人數,已經從五百隊下滑到低於一百隊。

為了隱瞞淒慘的事實,阿富汗官員在公開的報告中造假了他們夷平的罌粟花田畝數,而且是誇張地乘了好幾倍。”在五月發到華府的兩封外交電報中,駐喀布爾大使承認他們剷平的罌粟花田「不多」,質疑阿富汗官方提出的統計數字。 國務院卻告訴國會這個數字正確無誤,如以作為這場行動大 獲成功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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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舞行動確實成功激怒了海曼德省的罌粟花農民。為了破壞剷除行動,他們把自製炸彈和詭雷埋進土裡,還在田地裡放水,讓曳引機動彈不得。許多人責怪美國人破壞他們的生計,最令他們憤慨的是,美國人千方百計想摧毀的鴉片,最大宗的消費者正是西方國家。「好多村民問我『上校,這明明是你們同胞在使用而且很想要的東西,為什麼要摧毀?』他們完全不能理解。」 – 溫斯泰德表示

美國官員後來逐漸發現,阿富汗政府從海曼德省的鴉片產業中撈了不少油水,甚至利用河舞行動制裁毒品貿易中的競爭對手,他們此時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被利用了,因此感到非常不快。

剷除行動最主要的受害者,就是缺乏後台或沒錢賄賂的貧窮農民。他們孤立無援又一貧 如洗,正是塔利班最理想的招募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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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陸軍口述歷史訪談中表示:「海曼德省居民九成的收入都來自賣罌粟花,我們卻奪 走他們的生計來源。他們當然會拿起武器攻擊你,因為他們沒有收入了 反正這些農民就算不是自願加入反叛軍,最後也還是會被徵召進去。許多農民在種植罌粟花之 前,會先與毒品走私販簽下合約,答應在種植季過後,賣給他們固定數量的乾鴉片脂,或稱作鴉片膠。現在田地被夷為平地,他們就陷入付不出欠款的窘境。

阿富汗美軍副指揮官的副官約翰·貝茲少校,在陸軍口述歷史訪談中提到:「藥頭不在乎鴉片膠 是哪來的,只說『我去年冬天給你兩千元,你還欠我十八公斤的鴉片膠。你交不出來的話,我就會殺了你,殺了你老婆,殺了你的孩子。或者你可以選擇拿起這把槍,幫我打跑美國人。』」。他補充: 「整個海曼德省都非常不高興,民怨爆炸了。」

河舞行動開始之前,攻打塔利班的戰爭鮮少波及到海德曼省。但這項行動展開之後,叛亂份子便 蜂擁而入。紐曼在五月三日的電報中寫道:「剷除活動看來吸引了更多塔利班戰士來到海曼德省,或 許是為了保護他們的財產,順便想靠著『保護』罌粟花田得到當地人的支持。」 – 兩週後,紐曼大使 在另一封電報中回報海德曼省首府拉什卡加(Lashkar Gah )的治安「糟糕透頂,而且持續惡化」。19 為配合先前計劃好的北約聯軍崗位調整,英國軍隊在五月抵達海曼德省,恰好遇上當地暴力衝突 加劇。英軍被殺個措手不及,慌亂得手足無措。「我們才剛跟英國人交接不到一週,他們就有好多人 在戰亂中陣亡和受傷。」 肯塔基州國民兵史勒雪提到英軍死傷慘重的慘況:「毒梟加入戰局,塔利 班加入戰局,情勢變得非常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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諷刺的是,唯一有辦法削弱阿富汗毒品產業的政權竟是塔利班

二○○○年七月,塔利班幾乎掌控整個阿富汗,形跡隱密的獨眼領袖穆拉·穆罕默德 鴉片不符合伊斯蘭教義,下令禁止種植罌粟花。這道禁令居然奏效,令世界各國倍感震驚。阿富汗農 民深怕惹怒塔利班,便立刻停止種植罌粟花。聯合國預估在二〇〇〇年至二〇〇一年間,罌粟花的栽種量暴跌了九成。

「塔利班下令禁止種植罌粟花,穆拉.歐瑪就算是用那隻盲眼,也有辦法推動禁令。法令通過之 後,就沒有人種罌粟花了。」 1 前坎達哈省長托里亞萊·韋薩( Tooryalai Wesa) 在「記取教訓」計畫訪 談中表示:「現在阿富汗禁毒事務部拿了幾十億元,不但什麼都沒減少,罌粟花的數量還增加了。」 塔利班希望二〇〇〇年的鴉片禁令能贏得美國的青睞,提供阿富汗人道救援,但是受塔利班庇護 的蓋達組織發動九一一攻擊後,這些希望也隨之落空。

美軍出兵攻打阿富汗,在二〇〇一年趕走塔利班政權後,阿富汗農民便繼續種植罌粟花。美國官員和盟友發現這個問題會像雪球一樣愈滾愈大,但是對於解決方法遲遲無法達成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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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布希總統說服聯合國和歐洲的盟友,構思打擊鴉片的戰略,二〇〇二年春天,同意負責戰略的 英國官員便提出令人無法抗拒的條件。阿富汗罌粟花農只要有一畝田地被摧毀,就可以得到七百美元 的獎金,這在飽受戰爭摧殘又窮困潦倒的阿富汗算是非常可觀的價碼

預計花費三千萬美元的計畫消息一出,立刻引發罌粟花種植熱潮。農民開始盡全力栽種罌粟花, 種得愈多好處愈多,一部分的田地交給英國銷毀,剩下的罌粟花全拿去市場賣掉。也有人搶在花田摧毀前採收鴉片汁液,還是照樣領到獎金。「阿富汗人跟大部分的人一樣樂得收下鉅款,一口答應所有 事情,因為他們知道根本不會有人管。」 梅翠克表示:「英國人給他們一大筆錢,阿富汗人說『好 的,沒問題,我們馬上就燒掉。』結果英國人一走,農民就靠著同一塊地賺雙倍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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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水庫工程還只是起頭而已 然而,這可不是軍事將領們想要學到的教訓 修理水庫的渦輪發電機和發電站都要花上好幾年,但是反叛亂戰略分秒必爭,美軍將領希望馬上供電給坎達哈的居民。所以他們想到臨時的權宜之計,那就是購買幾個月內就能開始運轉的龐大柴油 發電機,這樣一來就不必等上好幾年。但是用柴油發電機供電給整座城市,其效率之差、成本之高令人不敢恭維。發電機運作五年的支出就高達兩億五千六百萬美元,而且大多是花在柴油上,這個計畫 因為不合邏輯而飽受批評。

一位不具名的北約官員在「記取教訓」訪談中提到,上頭指示他想辦法遊說國際捐贈者繼續投資 發電機,但最終他毫無進展。「只要仔細想想,就會發現結果根本不合理,一切都荒謬絕倫。」官員表示:「我們去找世界銀行,他們碰都不想碰……在所有人眼中都像瘋了一樣。」

根據聯邦審計部門統計,截至二〇一八年十二月,卡賈基水庫、柴油發電機,還有坎達哈和海曼 德省的其他電氣化工程,已經讓美國政府花了七億七千五百萬美元

雖然水庫的發電量提升了將近三倍,但這項工程始終沒有任何經濟效益。二〇一八年,美國國際 開發總署承認,坎達哈的公共設施一直仰賴外國資金補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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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也抱怨,軍方完全不理會他們對某些工程的價值提出的看法。一位不具名的前國務院官員表 示,自己曾質疑在坎達哈敵方地區建造高速公路是不是明智的選擇,結果「被狠狠修理一頓」。「我 們搭飛機到那裡去,然後就被開槍攻擊。」他在「記取教訓」計畫訪談中表示:「想想看,一個危險 到連美軍武裝直昇機都降落不了的地方,我們卻還要在那裡鋪路。」

在美國國際開發總署擔任工程專案經理的阿富汗人薩非烏拉·巴然(Safiullah Baran)表示,美國人一意孤行就是想建設,完全不關心究竟誰能受惠。”他說塔利班曾在阿富汗東部鄉村的拉格曼省 (Laghman)破壞一座橋,而美國官員急於建造新橋,所以在一週內就雇用一間阿富汗建築公司著手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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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一名當時還二○○二年至二〇〇三年間,阿富汗領導層召開了一場傳統首領大會編寫新憲法在喀布爾做事的德國官員匿名透露,那時候只要有會議代表願意在人權與女權議題上支持華府的立場,美方便會為那人準備「厚禮」,《也就是一把把的鈔票。那名德國官員在一次「記取教訓」計畫 的採訪中表示:「那時候才剛形成這樣的論調:反正都要投票支持華府的立場了,不收下他們的厚禮真的是跟自己過不去。」,

德國官員還表示,到了二〇〇五年的阿富汗國會議員選舉,這種論調已蔚然成風,國會議員紛紛意識到美方願意出高價買下他們手中的投票權,因此面對原先不支持的法案他們也願意回心轉意。 「議員之間都會討論說,誰才剛去美國大使館領了一筆錢,自己也該去一趟才行。因此對他們而言,打從一開始與民主體制交手就無法與金錢撇清關係了。」“德國官員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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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內部相互攻擊的行為在阿富汗戰爭爆發後的前幾年還算少見,然而自從歐巴馬政權決定快馬加鞭培訓阿富汗軍警方,這種自相殘殺的事件便呈現上升的趨勢。就公開報導的事件而言,二〇〇八 年至二〇一二年間,阿富汗軍警方對盟軍所展開的襲擊事件從兩起上升至四十五起,造成至少一百一 十六名美方與北約組織的人員死亡。這些事件頻頻發生,仿佛敵人是美軍一手栽培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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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的安全部隊面臨許多制度上的問題,而盟軍之間自相殘殺只是冰山一角。過去十年裡,美軍與北約軍都手把手地帶領著阿富汗安全部隊,但即便如此,十年後阿富汗部隊還是無法獨當一面。 阿富汗的安全部隊主要由軍方與警方組成,其中約三分之二為國防部掌管的阿富汗國民軍,其中 包括阿富汗空軍、突擊部隊以及其他部隊。

另外三分之一則由阿富汗內政部掌管的國家警察組成,但他們不像一般警察組織一樣致力於執法 或打擊犯罪,而是負責維護邊境檢查哨的安全並在叛亂份子遭軍方除掉後將他們留下來的領土捍衛 好,因此與其說阿富汗警是執法單位,還不如說他們是準軍事組織。

然而歐巴馬政權當家後卻認為小布希政權為阿富汗部隊設下的目標人數不足以對抗 塔利班日益擴大的勢力,因此時任美軍與北約軍司令官的史丹利·麥克克里斯托(Stanley McChrystal) 上將建議將原本的目標部隊人數增長一倍至四十萬人,而最後總統與國會共同決定將阿富汗軍警部隊人數提升至三十五萬兩千人。

乍看之下,阿富汗安全部隊看似勢力強大,但實際上有很大一部分的軍警人員都是虛構的「人頭」。後來美國政府審計人員的調查顯示,原來阿富汗指揮官為了將上百萬元的薪資中飽私囊而刻意謊報部隊人數,而這些軍官想要獨吞的正是美國納稅人的血汗錢。

歐巴馬的第二任期結束時,美國官員認定阿富汗軍中有超過三萬個「人頭」,並將他們從阿富汗陸軍薪資清冊中刪除。一年後,阿富汗政府又把三萬名虛構的警察從部隊名冊中刪除。

後來美方堅持要求阿富汗政府存取軍警人員的指紋與臉部掃描等生物辨識資料以核對他們的身 分,然而光是實行身分驗證就花了好幾年的時間,而且根本無法完全消除這個問題。

此外,阿富汗新兵的素質也對軍隊的存亡構成巨大的威脅。退伍陸軍上校傑克·坎 (Jack Kemp) 曾於二〇〇九年至二〇一一年間擔任北約駐阿富汗培訓特派團(NATO Training Mission-Afghanistan)的副 司令並負責培訓阿富汗部隊。他表示,儘管美國在過去十年裡致力於幫助上百萬阿富汗兒童就學,但 是在阿富汗部隊裡,具備小學三年級閱讀能力的新兵人數僅達到百分之二至百分之五

傑克.坎在一次陸軍口述歷史訪談中坦言:「他們的讀寫能力真的太差了。」 – 他還透露,有些阿富汗士兵連基本的計算能力都沒有,並稱:「如果問他們家裡有幾個兄弟姐妹,他們可以把兄弟姐妹的名字都列出來,但就是沒辦法說有四個人,因為他們不會數一、二、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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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一六年五月,駐阿富汗美軍發言人查爾斯·克里夫蘭准將(Charles Cleveland)向國防部記者 透露:「就憑他們的實力,我們並不認為他們會對阿富汗政府構成巨大的威脅。」此外,克里夫蘭還 作出「專業估計」,並表示有一百至三百名蓋達組織成員在阿富汗「刷存在感」。 – 賓拉登之死已過五 年,時至今日,他的恐怖組織已經不足以對美方構成威脅了。

至於塔利班,美軍已為其貼上一個模棱兩可的新標籤:塔利班雖對美方有敵意,但未必是美國的敵人。歐巴馬政權認為,唯有讓阿富汗政府與塔利班談和才能真正結束阿富汗戰爭並讓阿富汗社會恢 復穩定。然而先前的談和過程都無疾而終,因此美方想要再度嘗試,但這次他們決定改變做法並以不 同的方式應付塔利班,希望塔利班領袖會因此願意答應談和。

因此五角大廈擬定了新的交戰規則,從此美軍可以自由攻擊伊斯蘭國以及蓋達組織所留下來零星的成員。至於塔利班,美軍只能出於自衛或是在阿富汗安全部隊快被殲滅時才出手攻擊塔利班。

這項新措施讓美國國會議員都摸不著頭緒,因此二〇一六年二月,南卡羅萊那州的共和黨參議員 林賽.葛蘭姆(Lindsey Graham)決定在參議院軍事委員會的會議上讓康貝爾上將交代清楚。

「塔利班是我國敵人嗎?」葛蘭姆問道。

「我沒聽清楚您的提問。」康貝爾回答道。

「塔利班算是美國的敵人嗎?」葛蘭姆再次問道。這次康貝爾支支吾吾地說:「塔利班······在協 助蓋達組織、哈卡尼網絡(Haggani)等叛亂份子這件事上……塔利班造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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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蘭姆打斷康貝爾多次,質問他美軍是否授權主動攻擊塔利班及追殺塔利班組織的高層領袖。 康貝爾再次迴避葛蘭姆的提問並回覆道:「報告參議員,就如剛剛所言,我們不方便在公開聽證 會上討論交戰規則的細節,但我能向您透露的是,我國已決定不再與塔利班交戰了。」

話雖如此,實際上對塔利班份子而言,他們與美國和阿富汗政府的戰爭從未停止過,而且在塔利班領袖看來,他們在這場戰爭中表現得非常好。到了二〇一六年,塔利班份子再次入侵昆都茲市並接 二連三地在喀布爾展開爆炸攻擊,就連阿富汗的罌粟花種植中心海曼德省也淪陷了。

華府開始擔心阿富汗政府會面臨政權瓦解的危機。歐巴馬表示阿富汗的情況「岌岌可危」,並於二〇一六年七月再次食言,他原本計劃撤軍後只留下五千五百名美軍在阿富汗駐守,結果卻命令美軍 繼續留在阿富汗。歐巴馬在二〇一七年一月正式卸任時,仍有八千四百名美軍留守阿富汗。

所謂「提高進攻能力」是一種軍事話術,言下之意就是要動用更多軍隊與武力。

雖然阿富汗戰爭在美國民間已不再引人矚目,但實際上前線情勢早已陷入混亂,而阿富汗百姓的 傷亡人數也不斷地創新高。川普上任後的三年裡,每年因美軍、北約軍和阿富汗軍所發動的空襲而喪 命的阿富汗百姓竟高達約一千一百三十四人。“據布朗大學 (Brown University)「戰爭代價計畫」(Costs of War Project )的分析指出,這比過去十年的平均死亡人數高出一倍。

川普希望塔利班會因為戰火升溫而答應進行談和,而這種透過蠻力處理問題的戰略也很符合川普的一貫作風。

二〇一七年四月,美國空軍對準了伊斯蘭國在南加哈省一系列的隧道與防空洞,並投下一枚長達 三十英尺(約九百一十四公分)、重達兩萬一千六百磅(約九千七百九十八公斤)的巨型炸彈,可謂 阿富汗戰爭爆發以來投下最巨大的炸彈。據五角大廈透露,這個武器的正式名稱為「大型空爆炸彈」 (Massive Ordnance Air Blast,簡稱MOAB),在軍中則俗稱「炸彈之母」(Mother Of All Bombs)。

美國軍官們表示,他們投下的大型空爆炸彈已除掉一大票伊斯蘭國戰士,而那次行動也轟動了全 世界,並在各國產生了不少新聞關注。

川普沾沾自喜地誇那次的空襲任務「又是一個非常成功的案例」,還表示由此可見他在處理阿富 汗戰爭的表現比歐巴馬來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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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利班還握有另一項籌碼:一位美國戰俘。二〇〇九年,

(Bowe Bergdahl),當時他離開阿富汗東部的美軍基地,在外遊蕩。多年來,美國國防部一直想贖回 他,但塔利班獅子大開口,要求美國從關達那摩灣釋放塔利班領袖作為交換。

美國和塔利班透過卡達居中斡旋,歷經艱困的談判,終於在二〇一四年五月,歐巴馬政府同意釋 放五名囚禁在關達那摩灣的重要人物,都是塔利班執政時代的高官。作為交換,塔利班也釋放了伯格出。

歐巴馬政府宣揚這場交易是個外交突破,更希望能藉此為未來的和談打下基礎指責歐巴馬將美國置於險地共和黨人卻不買單,他們大力抨擊釋放塔利班囚犯的決定

南卡羅萊那州參議員林賽·葛蘭姆(Lindsey Graham)將釋放的塔利班高層比作「塔利班夢幻隊」,

更說這五人「手染美國人的鮮血」。時任亞利桑那州參議員約翰·馬侃(John McCain)則將他們稱為 「核心中的核心」。後來當選總統的川普,那時以真人實境秀主持人的身分廣為人知,他也在推特上 批評道:「歐巴馬總統為了贖回鮑.伯格達爾中士,放了五個塔利班囚犯,開了一個非常糟糕的先 例。美國又蒙受一次巨大損失!」

強烈的政治反彈,扼殺了歐巴馬任內與塔利班進一步和談的所有機會。接下來的四年,激烈戰事 頻仍,陷整個阿富汗於戰火之中。各派人馬本來就對和解不甚熱心,如今為促成和平所做的些微嘗試,都跟著全部歸零

二〇一八年以前,無意義的戰爭看似永無止盡。阿富汗安全部隊與叛軍衝突升溫,加上美軍戰機 投下的炸彈數量頻創歷史新高,導致平民死亡人數不斷竄升。二〇一八年二月,第一個外交協商的契 機終於出現。當時的阿富汗總統阿什拉夫·甘尼(Ashraf Ghani)表示願意無條件舉行和平會談,並承 認塔利班為合法政黨,卻遭塔利班拒絕,因為其領導階層堅持直接與美國談判,要求外國軍隊全面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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